罗威今天有点惊讶。
他心里——没有必要谦虚和虚伪——他现在是这个城市最好的心理学家之一,或者权威。然而,这些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名利双收——特别是在繁华的城市开设了这个豪华的装饰心理咨询中心后,每天都有无数的客人来访,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上流社会的富人和政客。虽说工作辛苦,可每天丰厚的收入和与日俱增的名气足以让人找到慰籍。想想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只有35岁的人才能如此辉煌地发展自己的事业——夫复何求?
但今天下午真的很奇怪。罗伟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三点半了。通常,在这个时候,外面的接待室里至少应该有两三个客人坐在沙发上排队,但今天连一个客人都没有。罗伟习惯了每天忙碌而充实的生活,对如此罕见的休闲感到有点不舒服。
又等了五分钟,还是没人来。罗伟撇了撇嘴,觉得不应该这么无所事事的傻等着,要找点事混时间。
他打开桌子右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副跳棋。放在桌子上后,他把玻璃珠一颗一颗地放在棋盘上——从小,罗伟就喜欢这样一个人扮演两个角色,自己下棋。他认为这是一种自我挑战。
罗威和自己一起下棋,不知过了多久,在他举棋未定的时候,办公室外响起敲门声。
罗威抬起头说:请进去。
门开了,罗威聪明能干的女助手吴薇进来了。她礼貌地说:罗威医生,外面有个老先生说有急事要找。……”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到一声巨响砰。一位戴着帽子又瘦又高的老人突然推开办公室门,闯了进来。罗伟吓了一跳,摇了摇身子,手里拿着一块跳棋掉在地上。
老人汗流浃背,惊慌失措。他径直走到罗威办公桌对面的皮椅旁,坐了下来。然后他像主人的命令一样向女助手挥手说:你可以出去!
罗伟非常惊讶——自从两年前开设这个心理咨询中心以来,所有进出这个办公室的人都是有礼貌的上层阶级,从来没有客人像今天这样粗鲁无理!
他正要生气,准备斥责这位不礼貌的客人,老人却摘下帽子,望着他说:罗威,是我!
看了老人几秒钟后,罗威惊讶地喊道:啊!原来是你,严鸿远教授!我已经快十年没见你了!……这里是怎么找到我的?
听着,罗伟!老人完全忽略了罗伟的问候,他的脸仍然是一种渴望和紧张的表情。我只能在这里呆五分钟!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罗威迅速向女助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出去,然后说:严教授,你说,怎么了?
老教授把手掌放在桌面上,头向前伸,一双干眼睛里充满了血,反映了无处藏身的恐惧和绝望。他沙哑地说:罗伟,我要死了……我的日子到了,我知道……就是今天,我活不过今天!
罗威大吃一惊:严教授,你怎么了?
老教授微微颤抖着身体,嘴唇上下晃动,眼睛直直的:我终于明白了,今天就是这样!我的日子……就是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躲不过。……”
罗威惊恐地看着他:教授,你是……得了什么重病?
话一说出来,罗威就立刻觉得不对劲——从严教授刚才突然推开门,大步走到自己面前——他永远不会像一个垂死的病人。突然,电影里的一些场景出现在罗威的脑海里。他低声喊道:教授,有人想对你吗?……”
严教授伸出左手,用手势打断了罗伟。他抬起头,脸色灰暗,呻吟着说:罗伟,别再猜了,不是。简而言之,你不会明白的!
说到这里,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浑身发抖,脸上惊恐的表情更糟。老教授瞪大眼睛说:天哪,罗威,我没时间了!我不能再这样了……听着,我无法向你解释这是什么,我也没有时间解释!
说话时,老教授打开衣服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封面的旧笔记本,递给罗伟,说:你拿着这本书,记住两点:首先,一切的答案都隐藏在这本书里,只有解开里面的粉丝,才能找到救援的方法……”
说到这里,老教授紧紧抓住罗伟的手:罗伟!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这就是我来这里找你的原因。也许,凭借你的天赋,你可以解开所有这些粉丝,找到救援的方法!到时候,请救夏莉!
罗威非常困惑地摇了摇头:教授,你到底在说什么?夏莉是谁?你想让我解开什么迷?
我没有时间向你解释。罗伟,你将来会知道这一切的!严教授加快了演讲的语气。我还没说完。第二,你不能毁掉这本笔记本。记住!别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总之,不要毁了!
说完这些话,严教授放开紧握罗威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得走了,罗威,我大概……只剩下一点时间了,我还得做点什么。
等等,教授!你,这个……罗威脑子里一片迷茫,说话语无伦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你刚才说的话。你想让我做什么?
老教授已经背着身子准备出去了——他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罗伟说:你还记得吗?十年前,当我们在一次大型心理学家研讨会上相遇时,我向你提到了亚伯拉罕·林肯?
“林肯……美国总统?罗威皱起眉头,尽力回忆。
好了,罗威,我刚才说过,你以后会明白的——我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我要走了。
之后,老教授转过头,迅速走到门口。
罗伟还想阻止教授,让他再解释一下——突然,他看到严教授走到门口,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滑倒在脚下,啊喊道,身体偏了,整个人倒在右边。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罗伟还在办公桌前,离老教授有几米远,没有时间帮助他——此时此刻,罗伟的眼睛里出现了另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几乎让他心碎。
在办公室门口,有一个装有文件和资料的长方形矮柜——严教授正朝那个方向倒,他的太阳穴正对着矮柜的尖角!
天啊!罗威大喊一声,全身紧张地颤抖着,用一只手捂住嘴—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
当老教授的头几秒钟就要撞到矮柜的角落时,他突然从办公室门外伸出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老教授的身体,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罗威睁大眼睛望着门口,一个中等身材,体格强壮的工人迈了进来,他的肩膀上扛着一块大镜子的镜片,一只手托住镜片的另一头,另外一只手将老教授慢慢扶了起来。
罗伟闭上眼睛,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他记得昨天下午,他给附近的装饰公司订了一面大梳妆镜,准备放在办公室里。工人碰巧在这个时候送了一面镜子——幸运的是,他及时来救了老教授的命。
严教授慢慢地站了起来。面对扶住他的工人,他咽了口唾沫,看起来仍然很震惊。显然,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险中恢复过来。
老先生,你走路要小心!你看,刚才有多危险!扛着镜子的工人显然很害怕。他睁大眼睛对严教授说。
严教授张大嘴巴,表情木纳点点头。
罗威很快从桌子上走了过来——突然,他停下来,眼睛抓住了地下的一个小东西。他弯下腰,捡起了东西。
是刚才从他手里掉到地上的跳棋子!
事实证明,严教授在摔倒前踩上了玻璃珠。突然,罗伟想起了严教授刚才一直说的话:我要死了。今天是我的日子!
如果刚才送镜子的工人晚一步出现,严教授现在不是已经……但是,他怎么能预测自己的死亡呢?瞬间,一种极其惊人的感觉充满了罗威的全身,让他感到寒冷。
就在罗威困惑的时候,他不小心透过玻璃窗瞥了一眼窗外——在拿着镜片的工人身后,另一个双手拿着镜框和镜框的工人正迅速走到办公室门口。也许他拿着的镜框太重了,挡住了他面前的视线。只有快速冲过来,他才能尽快放下沉重的镜框。
看到这一幕的刹那,罗威心中猛地产生一股可怕的预感,他低吟一句:“不好!”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惨剧就已经发生了。
拿着镜框的工人只看着脚下的路。他不知道一个老人站在他面前,拿着镜片,更不用说一个锋利的镜片站在他面前的老人面前了!
当我冲过来的时候,沉重的镜架撞到了镜头上,拿着镜头的工人们的手颤抖着,尖刀般锋利的镜头滑向了老教授的喉咙。
一抹血溅出来,喷在罗威和扛镜片的工人的脸上,全身……
镜片嵌入了严鸿远教授的半个脖子。他死前睁大了眼睛,甚至哭也来不及了。
徐磊一直忙于厨房。她在最后一道菜上撒了一点葱花,小心翼翼地把它带到餐厅——餐桌上已经有几道菜了。徐磊站在餐桌旁看了一会儿,换了两道菜的位置,让整张桌子看起来更协调,让人赏心悦目,垂涎欲滴。
她从厨房拿出两双筷子。忙完这一切后,徐磊满意地看了看餐桌一会儿,解开围裙,朝卧室走去。
她来到卧室门口,轻轻地推开门。一个穿戴整齐,但面容憔悴的男人半倚着躺在床头,此时正歪着头望向窗外。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徐磊来到丈夫身边,温柔地说:亲爱的,吃饭了。
罗威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说:先吃吧,我现在还不饿。
徐磊坐在床边,握住罗威的手:不要这样,多少吃点,我今天做的都是你最喜欢的菜。
罗威望着窗外,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我真的没胃口。
徐磊用手转过罗伟的脸,迫使他面对自己。罗伟,别再想了。这不是你的错。警察也这么说,对吗?这只是一个意外。你不必为此反复责怪自己。你已经两天没有像样吃饭了。你打算一直这么沮丧吗?
罗威盯着徐磊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很快又暗淡了。不,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
然后说出来,让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也许我可以为你分享。
沉默了一会儿,罗伟再次叹了口气:严鸿远教授是我上大学时的导师。他一直认为我在心理学方面有非凡的天赋。因此,他把他一生所学的一切都给了我,给了我很多帮助和关心……我今天能取得这样的成就,大部分归功于严教授……”
罗伟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的事业很成功,但我已经十年没去看望他了——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出乎意料的是,严教授主动来找我,但他死在我的办公室里……”
说到这里,罗威痛苦地抱着头,呜咽着。
徐磊抱住罗威,安慰道:但这真是个意外!生活中有太多我们无法预测的事故。……别再折磨自己了,想开点吧!
罗威慢慢抬起头,看着妻子很久,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吧,别再想了。你应该振作起来。不管怎样,你的心理咨询中心也要关闭半个月。最好向公司请年假。我会陪你去旅行,放松一下?
罗威苦笑了一下:“我现在哪有心情去旅游,还是呆在家里休养一下吧。”
“那也好。”徐蕾站起来,将罗威从床上拉起来,“现在先去吃饭,菜都要凉了。”
罗威站起来,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是啊,不能再消沉下去了,得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才行。
夫妻俩从卧室走到饭厅。在餐桌旁坐下来,罗威才想起:“罗尼呢?这都六点半了,他怎么还没放学?”
“你都忙糊涂了。”徐蕾说,“今天是周末,儿子不上学,他到同学家玩去了,说晚饭不回来吃。”
“哦。”罗威应了一声,他看了一眼餐桌上丰盛的菜肴。“还真都是我爱吃的菜呢。”
“那你就快尝尝吧。”徐蕾夹了一条红烧鱼到罗威的碗里。
罗威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嗯,还是那个味儿。”
“当然。”徐蕾有几分得意地说,“这鱼我可不是买的市场上剖好的那种,是活鱼拿回家来现杀的。”
罗威又吃了几口其它菜,忽然放下筷子不动了。
“怎么了,接着吃呀。”徐蕾又要给罗威夹菜。
罗威摆了摆手,眉头又紧皱起来,他犹豫了一会儿,说:“其实,那天下午,有一件事我没跟警察说……”
徐蕾见话题又扯到了不愉快的事情上,忙说:“现在别说那件事了,好吗?吃完饭再说吧。”
“不,你听我说完。”罗威露出不安的神情,“这件事太奇怪了,我想了两天,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徐蕾有些不情愿地问道:“什么事太奇怪了?”
罗威抬起头,望着徐蕾说:“实际上,严教授在死之前——也就是他刚进我办公室来时,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徐蕾没有打岔,等待着罗威继续说。
罗威竭力回忆着:“他刚一进门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严教授似乎显得非常紧张和恐惧,他反复说着‘我就要死了,就是今天,我活不过今天了’!”
徐蕾吓了一跳:“什么?你是说……他早就知道自己那天要死?”
“而且,他后来看了一下表,显得更加紧张了,说什么‘时间快到了,没时间向我解释了’,然后交待我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我当时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他在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在说遗言一般!之后,他转身离开,接下来,意外就发生了……”
徐蕾也放下筷子,神情困惑地说:“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我想了两天也想不通!”罗威的语气激动起来,“如果一个人身患绝症,固然有可能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或者是一个人遭到追杀,也有可能预测到自己会死。可是,严教授死于意外啊!谁能想到自己哪天会遇到意外呢?就像一个常年开车的人,算得到自己哪天会出车祸吗?”
徐蕾眉头紧锁,陷入到沉思中。
“而且这起意外实在是太诡异,太不可思议了!”罗威接着说,“这起意外实际上是由很多个偶然的‘不确定因素’决定的!”
“不确定因素?”
“我们这样来看:如果事发当天下午我的办公室如往常一样繁忙,那我就没有机会去拿那副跳棋出来;而如果严教授不是那么急切地推开门,我也不会被吓一跳致使那颗跳棋棋子掉落到地上,这样的话严教授就不会踩到它而滑倒;而那个扛镜子的工人就不会去扶他,也不会在原地停留;后面那个抱镜架的工人就不会撞到那块正对着严教授的镜片——严教授也就不会死了!”罗威一口气说完,然后愣愣地盯着徐蕾。
“对了,还有一点,如果我不是那么凑巧刚好在昨天订了这面穿衣镜的话,那两个工人就根本不可能出现,严教授又怎么会死呢?”罗威又补充道。
徐蕾思索了一会儿,说:“可是,就算那个工人不出现,严教授踩到玻璃珠子而摔倒,他的头撞在柜子的方角上,还是会死啊。”
“谁知道呢?”罗威沮丧地说,“也许他还是会死,可也许他的应急反应让他扶住了那个柜子;或者他只是被撞成重伤呢?那他也不至于当场毙命啊!”
徐蕾突然有些恐惧地用双手捂住嘴:“这么说,严教授从跨进你办公室的那一刻起,他的死就已成定局——无论以哪种方式,他终归都难逃一死?”
听到徐蕾这句话,罗威的心脏似乎被重重击打了一下,他耳边又回响起严教授那句话:“我的日子到了,就是今天,我活不过今天了!”
难道,严教授真的能预测到自己的死期?
突然间,一个名字像闪电般划过罗威的脑海,他想起严教授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中提到的一个人——亚伯拉罕.林肯!
“天哪……我现在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提起林肯……果然,就跟林肯一样……”罗威神情骇然地喃喃自语。
“什么?你说谁?”徐蕾没听清楚。
“林肯!那个著名的美国总统!”罗威几乎是叫了起来,“严教授在死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里,就提到了林肯!”
“林肯怎么了?”徐蕾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是一起历史上有名的、真实的事件——你知道林肯是怎么死的吗?”
徐蕾想了想:“应该是被人暗杀的吧?在歌剧院里,被一个凶手枪杀而死的——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呀,有什么不对吗?”
罗威摇了摇头:“重点不在他是怎么死的,而是他在死之前发生的事!”
“林肯死之前发生了什么?”徐蕾问。
罗威整理了一下思路。“是这样的,林肯死于1865年4月14日,但是在4月13日晚上,也就是在林肯死的前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不断听到人哭的声音。于是,林肯顺着声音的方向寻找到底哪里有人在哭。终于,他走进一个房间,看到很多人围着一口灵柩痛哭流涕。林肯感到好奇,便问其中一个人‘你们为什么要哭?’那个人回答‘我们亲爱的总统死了。’林肯凑上前去看棺材里的人,却看见了自己的脸!梦做到这里,林肯就醒了……”
“第二天早上,林肯把昨天做的这个梦告诉了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但他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把它当成回事。结果晚上林肯便在歌剧院遭到了枪杀。而他的尸体被运回白宫——那个工作人员惊异地发现,整个场景和林肯昨晚梦中所见一模一样:很多人围着总统的灵柩失声痛哭……”
“那个工作人员把这件怪事说了出来,可问题是:林肯已经死了,而他之前又只跟这个工作人员一人说起过这件事——所以,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便受到了质疑。”罗威将整件事情讲完后,望向徐蕾,“这件事在当时引起很大的轰动,但因为无从验证,终究还是个谜团。”
徐蕾惊叹道:“天哪,竟然有这样的事!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连我们国家的一些报刊上都报道过这件事。”罗威说,“但我是在十年前的那个心理学家座谈会上碰到严教授后,他告诉我的。”
说到这里,罗威埋下头,陷入到沉思当中。过了一会儿,他说:“当时严教授跟我说起这件事,我并没有太在意。现在想起来,他当时好像说……要研究这件事……”
突然,罗威将头抬起来,望向妻子:“严教授在死之前又提到了这件事,而且,你不觉得吗?他的死和林肯之死有某些相似之处!”
徐蕾打了个冷噤,感到有些害怕:“你是说,严教授可能发现了些什么……而他,在临死之前暗示了你?”
“是的,肯定是这样!”罗威猛地一拍大腿,“对了,严教授交给我一个本子,他说,所有事情的答案都隐藏在这个本子里,他还叫我解开这里面的谜,找到解救的办法……并且,他叫我去救一个叫夏莉的人!”
罗威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真该死!我这两天都沉浸在悲伤之中,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说完这句话,罗威走到门口,打开大门,匆忙地换上皮鞋。
徐蕾着急地问道:“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
“我现在就去办公室拿那个本子!我一分钟也不想等了!”罗威大声喊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罗威自己开着车前往心理咨询中心,这时已经晚上八点过了。
他并没有因为心中的焦急而加快车速——为了给自己的大脑留一点思考问题的空间。
罗威的脑子里反复出现一个问题:为什么严教授直到临死前,也不把事情说明白些,而要“暗示”自己呢?
也许他把想说的话都写在那个本子上了?可那样的话,就更没有“暗示”的必要了——反正早迟自己还不是要看那个本子的。
罗威关上车窗,略微加快了一下车速。他意识到,胡乱猜测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一切答案都要从那个本子上寻找——也许看了那个本子后,就什么都清楚了。
十分钟后,罗威的轿车停在自己的心理咨询中心门口。他下车后,迅速地摸出钥匙,打开心理咨询中心的大门。
穿过接待室,罗威打开办公室的门,里面一片漆黑。
他在墙边摸索到顶灯的开关,“啪”地一声,房间亮起来。
虽然在惨剧发生之后,办公室早就被清洁工人收拾干净了,可一回到这个场景,罗威仍然感到心有余悸。但他明白,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罗威快步走到办公桌前,用一把小钥匙打开了中间上着锁的抽屉——他记得那天就是把本子放在这里面的。
果然,那个牛皮纸封面的记录本就摆在抽屉中间,罗威把它拿起来,迫不及待地想翻开来看——但他停了下来,思索了几秒钟,认为还是拿回家去慢慢研究更好——他可不愿意晚上一个人呆在这间发生了惨案的办公室里。
罗威把本子装进一个文件包里,然后走到门口,关上灯。
就在罗威拉住办公室的门,准备退出去的一瞬间,他无意间瞥了一眼办公室门口右侧的穿衣镜,竟隐约看见那块黑暗中的镜子反射出一幕惊异的景象: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站在镜中,他的身后是一片山坡。
罗威吓得“啊”地惊叫一声,背脊发凉,汗毛直立,几乎要跌倒下去。他下意识地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罗威再定睛一看,镜子里那幕骇人的景象消失了,现在镜子里反射出的是办公室的一侧,那里只有墙壁和书柜。
罗威来不及去细想,他发疯般地从接待室冲出去,逃离了这个可怕的地方。他打开车门,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般躲了进去,头趴在方向盘上,浑身发抖,大口喘着粗气。
几分钟后,人来人往的大街使罗威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他把头朝后仰,靠在座椅柔软的靠背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在镜中看到的那一幕——那转瞬即逝的骇人景象到底是什么?幻觉吗?罗威找不出其它更合理的解释。
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业,这使他无法做到自欺欺人——几十年的心理学知识告诉他:一个精神正常的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幻觉的。
等等,也许是因为严教授是死在那间办公室的,而且又与那面镜子有关,才让自己——不,罗威使劲摇了摇头,作为一名资深的心理学家,他不允许这种拙劣的解释来糊弄自己——第一,那面杀了严教授的镜子在事发当时就打碎了,这是后来补上的另外一块;第二,自己刚才看那面镜子纯属无意识的行为,心里根本就没有去想两天前的那件事——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有可能出现幻觉的。
况且,罗威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一个人会出现幻觉,那一定是他内心的潜意识在作祟——就算他的潜意识里仍然储存着严教授的惨剧,但他刚才看见的那片山坡呢?这又怎么解释?最近自己可根本没去过什么山上,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
罗威想了很久,脑子里仍然一片乱麻,他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来说服自己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十多分钟后,罗威做了一个决定(在后面看来,这是极不明智的),他用心理暗示法给自己做了一个小型的自我催眠,强迫自己忘掉那可怕的一幕——他不能让恐惧反复地折磨自己,更不想让自己以后每次看到镜子都出现这种可怕的心理阴影。
半个小时后,罗威发动汽车,驾驶回家。
在热闹非凡的商业步行街上,一个年轻女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边——她怪异的举止引起了周围一些行人的注意。
这是一条狭窄而古老的小街,街两边拥挤着密密麻麻的食品店和服装店。道路上斑驳的青石块诉说着它的沧桑。那年轻女人穿着一身素雅的衣服,在这条路上走得相当古怪——她不停地左顾右盼,但看起来又不像是在找人,因为她的脸上写满了惶恐与不安,那种提心吊胆的神情让人以为她不是在街上行走,倒像是在穿越火车铁轨。
她走到一家卖馄炖的小吃店门口,迟疑地停下脚步。也许是饿了,她盯着客人们手里那一碗碗冒着热气、鲜香可口的馄炖发呆。
店老板注意到了她,热情地招呼道:“姑娘,吃馄炖吗?请里面坐。”
年轻女人犹豫了几秒钟,走进店里,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并告诉老板她要一碗小碗的馄炖。
几分钟后,一碗热腾腾的馄炖到了她的手里,她舀起一个馄炖,用嘴里吹出来的气让它冷却,再小心翼翼地放到嘴里。
才刚吃了几口,年轻女人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厨房伙计的喊声:“热汤来了,大家小心点儿啊!”
年轻女人“啊!”地尖叫一声,然后迅速地朝墙边一闪,回过头惊恐地望着那个端着一大锅热汤的伙计,身子瑟瑟发抖。
端着锅的伙计反倒被她吓了一跳——实际上,他离她至少还有三米远呢。店里的客人也纷纷将目光集中到年轻女人的身上。
老板走过来问:“小姐,你没事吧?”
年轻女人恢复了一些镇定,她难堪地摇着头说:“没……没事。”
“你哪里不舒服吗?”老板发现她的脸色相当难看。
“不,我没事。”年轻女人尴尬地站起来,“这碗馄炖多少钱?”
付完钱之后,她走出这家店铺,出门之前,她听到旁边一对小情侣小声地讥笑道:“一锅热汤就能吓成这样,神经过敏吧。”
她像受到了羞辱般红着脸快速逃离了这里,直到拐过街角,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立刻又紧张地左顾右盼起来。
是的,她怎么能不紧张呢?
前面五个人都死了,无一幸免。而她,会不会就是第六个?
她的日子是哪天呢?她又会以哪种方式死去?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头脑里盘旋、膨胀,在她焦躁不安的想象中越变越大,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现在只有一件事情是明确的——这样下去,她迟早有一天会疯掉。
罗威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已经十点过了。他的儿子罗尼也才从同学家回来。
罗尼长得健壮结实,面容俊朗、英气十足。除了年龄之外几乎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分少年的朝气和活力。罗尼看见爸爸回来了,兴高采烈地跑上前去,问:“爸,你给我买了吗?”
罗威换好鞋子后抬起头来:“啊?买什么?”
“你又忘了?”罗尼露出失落的神情,“你一个星期前就答应给我买那个直升机的模型了!”
罗威眨了眨眼,想了起来,他叹息一句:“唉,我太忙了——但是罗尼,你都读初一了,怎么还玩那种小孩子的玩具?”
“什么小孩子的玩具!”罗尼涨红了脸说,“你根本就不懂!那不是玩具,是模型!我算什么,人家几十岁的人还收集模型呢!”
“好、好、好!”罗威说,“我改天空了就去给你买。”
“每次都这样说!”罗尼嘟囔着离开了,“我敢打赌,一个星期后我得到的还是这句话!”
罗尼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罗威望着儿子的背影,若有所思。看来,他还不知道两天前发生的那件事——罗威松了口气。他可不愿意让儿子知道这么可怕的事情。
徐蕾从客厅走过来,看见罗威手里提着的文件包,问道:“你拿到了?”
罗威点了点头,显出疲倦的神色。
“你还是那个急性子,想起什么事情就一秒钟都等不得!”徐蕾责怪道。她走上前,看着丈夫的脸说:“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呀。”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罗威说。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罗威迟疑了一下,说:“路上耽搁了一会儿。”
徐蕾没有再问下去,她说:“累了就去洗个澡,早点睡吧。”
“不,”罗威摇了摇头,“我一会儿在书房看严教授留下来的这个本子,你先睡吧。”
徐蕾想说什么,但没有开口,他清楚丈夫的个性。
罗威径直走进书房,关上门后,他迫不及待地从文件包里取出那个本子,将它摆在桌子上,借着台灯明亮的光线,他翻开了这个本子。
本子的第一页什么也没写,从第二页开始,是罗威非常熟悉的形式——这是一个常见的心理学医生在和来访者做咨询时用来记录过程的本子。这种记录本往往都不会由心理医生亲自记录,而是由坐在旁边的助手负责记录的。
从事了十多年心理咨询的罗威非常清楚——一般的心理咨询是用不着记录的——需要助手专门将整个过程全部记录下来,以便在病人走后能够继续研究的,肯定是相当严重或特殊的病例。
此时,罗威心中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极点,他想象不出,严教授临死前留下的这个记录本里,到底记载着怎样一些惊人的、不可思议的病例?
罗威深吸了一口气,从第一个病例开始认真地看起——
(第一个病例)
2007年2月26日早晨9点40
来访者:潘恩,男,42岁(丧偶、独居)
谈话记录:
A(代表心理医生):好了,请说吧——你刚才说,近段时间发生了怪事?
B(代表来访者):是的,相当地奇怪!
A:什么怪事?
B:我……最近反复看见死去亲人的脸。准确地说,是我死去妻子的脸。我几乎每天都要看到!天哪……我……很害怕!
A:不要紧张,别害怕,放轻松些。然后,再说详细些,你在什么地方看见你死去妻子的脸?在梦中?
B:不,不是在梦里,是在现实生活中!
A:现实生活中?你是说,有一个和你妻子长得很像的人?
B:不,不是像……也不是某个具体的人……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A:放松心情,从最开始慢慢地说起。别慌,没有人在催你,我们有很多时间,对吗?
B:嗯……是这样,大概是半个月前,我在一家商场买东西。在我排队准备付钱的时候,突然看见另一个收银台前排着队的人群中,一个女人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我当时心里一惊——那个女人简直和我死去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这时,后面有人推了我一下,示意轮到我付钱了。我恍惚了几秒,等我再望向那边时,那女人已经消失了,我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她……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死去妻子的脸。
A:等一下,你不能说看见的是‘你死去妻子的脸’,而是一个和你妻子长得很像的女人的脸。
B:是的,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我认为仅仅是有一个人和我妻子长得很像,而我又碰巧看见了她——这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可是,自从那天开始,我就几乎每天都看到这张脸!
A:你是说,你每天都会遇到这个女人?
B:不是这个女人!我每天……以不同的方式看到死去妻子的脸!
A:不同的……方式?什么意思?说明白些。
B:比如说,我偶然路过一家画廊,看见那里面有一张画,画里面有好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人的脸就和我妻子一模一样;还有一天,我在读晨报的时,发现报纸中的一张照片里,有一个人的脸和我妻子完全一样——而那个人并不是照片的主角,只是背景中无数路人中的一个而已;还有上个星期天,我因为心情郁闷而去公园散心。我站在石桥上望着湖里的鱼群,当时也有很多人像我一样望着湖水,这时,我居然在湖面中众人的倒影里又看见了那张脸!天哪……我当时感觉快要崩溃了!
A:你看见这么多次……
B:等等,我还没说完,还有更诡异的!我前两天上网时,看见一则新闻,说在某地发现了罕见的人面蜘蛛,我点开那则图片新闻,竟发现……发现……(呼吸急促)
A:发现了什么?该不会是……
B:是的,那只蜘蛛的背后有一张人脸,而那张脸……就是我死去妻子的脸!啊!(失控地大叫,浑身发抖)
A:听着,冷静下来!我能够帮你,你要相信我!
B:……(大口呼吸)
A:现在,你看一下窗外,看见了吗?今天的天气非常好,晴空万里。再看看那片绿色的草地,还有那几个玩皮球的孩子……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B:……唔,是的,我好多了。
A:现在,我们要来解决你的问题了。首先,我要找到你烦恼的根源,你务必要说实话来配合我。
B:好的。
A:你妻子是什么时候死的?
B:六年前。
A:死于什么?
B:车祸。
A:说明白些。
B:那是一天早上,我妻子起床迟了些,为了上班不迟到,她打了一辆的士去公司。但在路上,那辆的士与一辆超载的货车相撞,的士司机和我妻子当场就死了。
A:你当时不在场吗?
B:我当然不在场。我要是也在那辆车上,肯定和他们是一样的结果。我是听到警察通知我才赶去的。
A:就是说,你妻子的死其实根本就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没有任何责任,对吗?
B:怎么说呢?如果那天,我能早点叫她起来,她就会和往常一样坐公交车上班,就不会发生那起该死的车祸了!可是,这种事情谁能想得到?
A:这六年里,你有没有反复自责?
B:没有,事实上,就连我的岳父、岳母也认为,这件事纯属意外。怪不得我什么。
A:你很爱你的妻子,对吗?你现在还在想她吗?
B:……等等,医生,我有些明白了。你认为,我看见我妻子的脸,是因为我的自责或思念所致吗?是的,我直到现在都还爱着我的妻子,而且时不时地会想念她,可这绝不是最近这些怪事的解释!你要知道,我妻子过世后的这六年里我一直都生活得很好,从没出现过什么幻觉一类的东西!这些异常现象都是最近半个月才出现的!
A:我并没有说你看见的是幻觉啊。
B:那么,你认为这是怎么回事?
A:你要听实话吗?
B:当然。
A: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你大概是患上了“相似型臆想症”。
B:什么?臆想症?你认为,我刚才讲的那些全是我脑子里的幻觉?天哪,早知道这样,我真该把那张报纸和那幅画的照片带来,再让你看看我妻子的照片,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臆想狂了!
A:听着,先生,没人说你是臆想狂。你得冷静下来听我说。我并不否认你看到的这些不是现实生活中存在的。而是指,你在生活中会看到各种各样的人的脸,而这里面,总有一些人和你死去的妻子有几分相似。你的潜意识把她们当成了你妻子的脸。尤其是当这种情况出现一、两次后,你更是条件反射般地开始刻意注意那些和你妻子相似的脸——现在,你明白了吗?
B:是的,我明白了。
A:是吗?你明白了什么?
B:(站起来)我终于明白了,你根本帮不了我!我到这里来找你咨询只是在浪费时间。但我仍然要感谢你肯听我说这么多。再见,医生!
(第二个病例)
2007年4月5日上午10点15
来访者:易然,男,36岁
谈话记录:
A:你的脸色很不好,有什么困扰吗?
B:是的,最近几个星期,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A:为什么?
B:(苦笑)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但我敢肯定,这些绝对不是巧合。
A: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B:具体是从哪天起出现这种怪现象的我已经忘了,大概是三个星期前开始的吧——我发现自己的名字经常出现在一些特殊的场合,最近几天更是越来越频繁了。
A:什么特殊的场合?
B:就拿最开始那一次来说吧。我晚上在家看电视时,总是喜欢不停地切换电视频道,当我切换到一个新闻频道时,那个播音员刚好念出一句“易然,当场死亡”。我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那则新闻已经播完了,接着是下一条新闻。我当时并没有多想,认为这只是个巧合罢了
A:接着说。
B:第二天中午,我在家吃午饭时,我的妻子下班回家,打开电视,没想到电视机里放出的第一句话又是那句“易然,当场死亡”。我惊呆了,赶紧走上前去看。原来是重播昨天的晚间新闻——医生,你能相信吗?连续两次都这么凑巧,这台电视机好像专门要我听到这句话似的!
A:嗯……这种巧合的概率确实是相当低啊。
B:可更惊人的还在后面呢!由于我连听了两遍这句话,而且又恰好是我的名字,我开始好奇并关注起来——这到底是则什么新闻?哪个跟我同名同姓的人死了?因为电视里已经不可能再播这则新闻了,所以我上网去查这件事,结果——你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我在网上查到的这则新闻里发现了什么!
A:是什么?
B:新闻内容本身是很普通的,说的是一个建筑工地上发生了事故,从高空落下一根钢筋,砸到了一个工程师的头上,那个工程师当场死亡了。可关键的,是那个工程师的名字。
A:跟你一样,叫“易然”?
B:不,诡异的正在于此——那个工程师叫“陈易然”,而那则新闻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连听了两次都只听到一半的那句话完整的应该是“工程师陈易然当场死亡”!
A:……我的天,这件事情的巧合程度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B:我当时简直是目瞪口呆!想想看,连着两次听到电视里的同一句话已经是极低的概率了,而我竟然连听了两次都是从这中间半截听起的,而且这样一来那个死者的名字就变成了我的名字!我敢打赌,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凑巧的事情了。
A:你认为这件事情代表着什么意义吗?
B:如果仅仅是这一件事情,我还有可能安慰自己这只是一种罕见的巧合,可接下来发生的这些事却使我不得不认为,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在我身边,一定是有某种原因的!
A:你接下来身边又发生了些什么事?
B:从这件事后,我又在报纸上看见我的名字,并且又是和死亡有关;然后我在广播里听到一则消息,是驻扎在中东的战地记者的死亡名单,我在那里面再次听到了我的名字——这几个星期里,类似的情况竟然就已经发生了十几次!
B:还有最近的那一次,实际上就是在昨天,简直是诡异到了极点!我下班后路过医院的后门,碰巧看见一群人在出殡,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拿着一架花圈,花圈的挽条上写着“哀悼易然先生”。我骇然地看着那个花圈,突然间觉得有点不对劲,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个花圈右侧有一朵小白花做得太大了,风一吹,挡住了挽条上的中间那个字——这张挽条上写的那句话实际上应该是“哀悼吴易然先生”!可是,偏偏让我看见的就是少一个字的、我自己的名字!我当时感觉快要疯了,我不知道这一连串的暗示究竟意味着什么!
A:你认为这是一种暗示?
B:我不知道——这正是我来找您的原因,我希望您能够分析这些事。为什么在我身边会发生这样的事?您是资深的心理学家,我希望能够得到您的诠释。
A:对不起……很抱歉。
B:什么?
A:你所遇到的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蹊跷了。以我目前掌握的心理学知识,无法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请原谅,我不能妄下结论。
B:连您也这么说……难道,真的没办法吗?
A:我虽然不能做出解释,却可以给你一些建议。你这样去想,不管怎么样,这些事情并没有实质性地威胁到你的生活。你不如看开些,不要再深究下去——我想,这种状况不会永远持续下去的。
B:可是,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觉得……
A:不要胡思乱想,如果你放任这种不安的思绪一直困扰着你,你会更加烦闷的。我觉得你应该给自己放几天假,到风景优美,心旷神怡的大自然中去呼吸一些新鲜空气,这样你会好很多的。另外,这件事情我再替你分析一下,一旦找到合理的解释,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B:那真是太感谢您了,谢谢,医生。
(第三个病例)
2007年4月28日下午3点20
来访者:齐鸿,男,58岁
谈话记录:
A:老先生,有什么事,你说吧。
B:(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请你看看这个。
A:这是什么?(纸上写着:32——28——24——20——16——12)
B:(叹气)这件事很怪异,说来话长啊。
A:没关系,你慢慢说。
B:大概两个星期——嗯,准确地说,是10天以前。对,就是从那天开始——所有的怪事就是那天晚上开始的。
A:什么怪事?
B:我晚上都睡得比较早,我老伴也是。那天晚上,大概是凌晨一点过左右,我被一些微小的声音吵醒了。仔细一听,声音是从厨房里传出来的——是滴水的声音,那水滴‘嘀嗒’、‘嘀嗒’地掉落在金属制的洗碗槽里,在安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刺耳,让人心烦。于是,我穿上拖鞋,走进厨房。
B:我打开厨房的灯一看。原来是水龙头没有关严,于是我将开关拧紧,回去接着睡觉——第二天醒来,我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B:可是,第二天晚上,同样的状况又发生了,我再次被厨房里的滴水声吵醒……
A:等一下,你家的厨房离卧室很近吗?
B:你看了我家的布局就知道了,厨房和卧室只隔了一道墙。
A:滴水这么小的声音也能把你吵醒?那你的老伴呢?
B:我一直都是睡觉比较惊醒的那种人,老了之后更是如此,一点点细小的声音也能让我醒来。所以我们专门在郊区买了套远离闹市的房子。但我老伴不是这样,她的睡眠一直比我好。
A:嗯,你接着说吧。
B:当我第二次被滴水声吵醒,我开始感到奇怪了。因为我清楚地记得,睡觉前我有意将厨房水龙头拧紧了的,而且,刚睡下的时候,我还故意立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根本没有什么滴水声。可是到了半夜,我却又听到了这可恶的滴水声。
B:我没有办法,只得再次来到厨房,果然又是那个水龙头在滴水。我不明白,没有任何人动它,它怎么会自动地滴水呢?这个时候,我想到也许是水龙头坏了,会不定时地漏水。于是我再次将它关紧,回房睡觉。
B:第二天上午,我请工人来换了一个水龙头。他向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可是,到了夜里……
A:那水龙头又开始滴水了?
B:是的!我……感觉有些恐惧起来。这一次我甚至不敢去关那个水龙头了,只得关上房门,用枕头捂住耳朵。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水龙头像是自动关着了,我没有再听到滴水声。
A:后来呢?
B:第四个晚上,我几乎睡不着觉了,像是在专门等着那个滴水声的到来。果然,又是那个老时间,水滴声又从厨房传来了。这次,我索性躺在床上数着那水滴声。结果我发现,水滴了32下后,就自然停住了。
A:(拿起那张纸)这么说,这张纸上记录的,就是从第四天晚上开始每一次的滴水次数?
B:就是这样,而且,你也注意到了吧,每一次滴水的次数都比前一天要少4下。
A:嗯,我看出来了。
B:医生,你认为这代表着什么?这种现象有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A:你以前有没有过类似的经历?
B:没有,我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怪事。
A:我的意思是,你以前有没有这样的经历——特别关注某件事情或事物,以至于每天都要不由自主地想起它……
B: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让我明确地告诉你,我很正常,不是强迫症患者。
A:……你能说出“强迫症”这么专业的名词,看来你之前也研究过心理学方面的书?
B:这并不重要,我是希望你能告诉我,发生在我身上的这起怪异事件到底应该作何解释?
A:那我就跟你说实话吧。如果你没有患上强迫症的话,我就只能认为你是患上了轻微的恐惧臆想症。但是别担心,这只是一种常见的心理疾病,调整起来并不困难。先生,你,要上哪儿去……
B:(站起来)好的,我知道了,医生。
A:你能确定吗?
B:(叹气)是的,我能确定。谢谢你,医生,我要走了。
(第四个病例)
2007年6月2日上午11点25
来访者:肖克,男,41岁
谈话记录:
A:不好意思,今天忙死了。有什么事吗?肖克。
B:(瑟瑟发抖)……到这里来,我还是逃不了吗?我……
A:你怎么了?
B:已经是第203次了,我的天哪……
A:肖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B:严教授,你知道我没有心理疾病,我的精神也完全正常,总之,我是个一切都健康的人,对吗?
A:是的,当然,怎么了?
B:你能相信吗?我遇到一种正常人不可能遇到的怪异状况,它这几天一直困扰着我。可这困扰听起来简直像天方夜谭!
A:说吧,怎么回事?
B:如果一个人在短短几天内反复听到或接触到同一个‘字’,你认为这正常吗?
A:什么?
B:我说明白些吧。在这个星期仅仅几天的时间里,我反复地接触到‘死’这个字203次了!这只是到目前为止而已!
A:你是说,有人故意恐吓你?
B:不,不是恐吓,全是在很自然的情况下出现的!
A:什么意思?我有些糊涂了。
B:我详细地说一下吧。星期一的早晨,我刚起床,我的妻子就告诉我,我们家的那只画眉鸟‘死’了。我只是有些心痛,但并没有太在意;接着,吃早餐时,我翻开报纸看到的第一个字是一个大标题中的‘死’字;在上班的途中,我偶然听到两个下棋的老头中有一个说‘这下把你将死了!’;到了单位,我遇到的第一个同事对我说‘今天办公室里死气沉沉’……
A:肖克,你应该知道,这种情况我们每个人都可能遇到,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B:听我说完,你就不会觉得这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了。在这个星期里,我碰到的每一个人,不管认不认识,他们对我说的第一句话里几乎都会带个‘死’字,就像我刚才坐下来,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忙死了’,这是我到目前为止听到的第203个‘死’字了!
A:这……我可是随口说的。
B:完全正确,我接触到的每一个人都跟你一样,是随口、自然地说出来的,没有一次是刻意的——可这正是奇怪的地方!如果一、两天如此,我会认为是巧合,可是已经连续七天了,天天如此!我怎么可能还认为这是巧合,而不感到诡异万分呢?
A:你还遇到了些什么情况?
B:天哪!简直举不胜举。比如说,我茫然地在街上瞎逛,一个老太太对我说‘这是个死胡同’;我的朋友打电话来说我们的‘死’党回来了;单位的同事说他的‘死’对头升官了;就连回家,儿子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我的数学老师太死板了’;妻子叫我帮她解开一个口袋的‘死’结;我跑到郊外散心,在水边垂钓的老头说这个湖快变成‘死’水了……噢,我不想再回忆下去了!我都快被折磨疯了!想想看,203次!我平均每天要听到将近30个‘死’字!这难道是普通人能遇到的情况吗?
A:冷静些,肖克。你知道在心理学上,对这种情况有一种解释——当我们过多关注某一件事物的时候,就会忽略身边的其它事物,从而认为我们身边整天充斥的就只有那一件事物——想想看,你每天听到30个‘死’字,可是每天听到的其它字呢,大概有几百上千个,只是你没有去关注罢了。
B:你说得有道理,当然,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可是我听到的‘死’字全出现在每个人说的第一句话里,这种概率就未免太低了吧?
A:确实是有些不寻常,可是,我所能做的解释也就只有这些了。
B:我还没说完呢,实际上……
A:还有什么?
B:我觉得……我遇到的这件事情……并不是偶然。
A:为什么?
B:记得昨天晚上我打电话跟你说的吗?
A:……你是说,你见了一个怪人,而那个人……
B:对!我觉得这肯定有什么联系!
A:噢,我有些混乱了,你让我想想。
B:没关系,我把这个给你了,你认真研究一下吧——我们一起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A:嗯,好的。
B:那我就先告辞了,严教授。感谢您,再见!
A:不用客气,再见。
(第五个病例)
2007年6月19日上午9点40
谈话者:夏莉,女,25岁
谈话内容:
A:可以开始了,夏莉,说吧。
B:……嗯,好的,医生。
A:尽管说详细一点,今天上午我谁也不见。
B:好的,医生……您知道,我一直很喜欢小动物,在我家里养了不少小猫、小鸟、小鱼之类可爱的小东西,但是……(浑身抽搐,面色苍白)
A:夏莉,控制住情绪,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B:这些小动物……在五天之内,全都死了!(掩面痛哭)
A:夏莉,我很抱歉,我也感到难过。可是你知道吗?我们的时间已经很有限了,你必须克制住悲伤。现在告诉我,这些小动物都是怎么死的?说详细些。
B:第一个,是我的那只绿毛鹦鹉,我已经养它接近四年了。那天早上,我起床后到阳台上去看它,发现它在笼子里乱飞乱撞。我以为它又像往常一样,想出去放放风。于是我把它带进屋,然后打开鸟笼的门,没想到……
A:怎么了?
B:它……它竟然……它像箭一般飞射出来,我几乎还没看清楚,它就一头撞在了客厅的墙壁上……当场就死了!而且,我难以相信一只鸟有这么大的爆发力!它撞破了头,在墙壁上留下了鲜红的血迹,噢……我当时完全被吓懵了。
A:你以前也把它放出来过吧,它有没有撞到过墙壁?
B:我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把它放出来一、两次。医生,您知道,鹦鹉是鸟类中最聪明的,别说是撞到墙,就连我家的花瓶、水杯它都从没打翻过……可这次,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A:这件事发生后,还有什么异常状况发生吗?你刚才说,你家的小动物全都死了?
B:……是的,鹦鹉死了才不到两天,我那只浑身雪白的波斯猫……也死了。
A:猫是怎么死的?
B:可怜的雪球……就是那只猫。它死得更可怕、更不可思议。你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它是触电死的。
A:触电?
B:我下班回家,它没有像往常一样跑过来迎接我。我挨着每间屋找它。结果,我在书房的办公桌上找到了它,但它已经变成一具面目扭曲、四肢硬直的尸体了。
A:你怎么知道它是触电死的?
B:我当时哭晕了,甚至不相信它是真的已经完全没命了,我打了兽医的电话。兽医赶来后判断它早在几小时前就已经死了,而且是被电死的。他注意到书房的办公桌上有一个电线插板,推测这只猫是将爪子伸进插孔里才触电死的。
A:猫把爪子伸进电线插孔里,有这样的事吗?
B:那个兽医也说从没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事,但从现场来看,又找不到另外任何可能引起它触电的原因——所以,我们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A:你养的猫和鹦鹉在短短的两三天内都怪异地死亡……
B:等等医生,还没完呢,还没有结束。
A:还有什么?
B:还有我养的那两只金鱼,在猫死后不久,我发现那两条金鱼也死了。
A:金鱼又是怎么死的?
B:吃食过量而撑死的。
A:是你喂食过多造成的吗?
B:不,我养了很多年金鱼。知道不能一次性喂过多的食,所以每次都控制得很好,我每天喂这两条金鱼吃食的份量都是固定的——但是,它们还是撑死了。
A:没有过量的食物,它们靠吃什么撑死?
B:我观察了鱼缸,发现缸里的水十分干净。我估计它们是吃水里的浮游生物和自己的粪便、水草残渣而撑死的。
A:你经历了这三起事件,有没有发现什么共同点?
B:实际上,只有鹦鹉是在我面前死的,后面两起都是事后发现的,不过……
A:什么?
B:我回想起来,那只鹦鹉在死之前就表现得相当异常,它显得很惊慌、恐惧,似乎感觉到周围有某种潜在的危险……我当时的感觉是——它的面前就像是有一只巨大的猛兽在盯着它,把它吓得魂飞魄散,以至于它只想用死来得到解脱,逃离这种恐惧……医生,我是不是想像力太丰富了?
A:不,你接着说,尽量回忆当时的真实感受。
B:嗯……是的。这样想起来,那只波斯猫也在它死的那天早晨表现出了反常。它那天早上老是对着房间的某一处乱叫,浑身的毛都直立起来……但我当时慌着去上班,就没怎么理它。等我回来,它就已经……医生,总的来说,我有一种相当强烈的感觉。
A:是什么?
B:我觉得,这些动物好像都是……自杀的。
A:你觉得它们的死都不是意外,而是自己选择的?
B: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医生,你认为这些怪异的现象代表着什么?
A:我现在还不能做出准确的解释。但是,我会用尽一切能力来进行研究。
B:可是,医生,您刚才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会不会像前面那几个人一样……
A:听着,夏莉,我要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的,即便哪天我遇到了什么不测,我也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罗威继续向后翻,却发现后面是白纸了。看来,严教授这个本子里就只记载了这五个病例。
罗威把身子仰到椅子的靠背上,思考了一会儿,又俯向办公桌。他准备再仔细检查一下这个记录本,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
他一页一页地挨着翻记录本后面的空白页。似乎后面就没有再记录什么了。正准备关上这个本子,突然,他发现本子的最后一页写着几段文字,这几句话突兀地印入他的眼帘:
“潘恩2007年2月27日死亡(意外车祸);
易然2007年4月6日死亡(街道上遭遇意外);
齐鸿2007年4月30日死亡(不慎溺水);
肖克2007年6月3日死亡(突发心脏病)。”
看完这几句话,罗威心头一惊,他翻到本子的前面,将这段话与前面四个病例挨着对照,神情变得惊骇异常。
几分钟后,罗威紧皱着眉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时已经是深夜一点过了。
罗威一边走动着,一边用左手敲打自己的额头,试图将头脑里这些复杂混乱的思绪整合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坐下来,随手从办公桌的一侧扯下一张白纸,抓起手边的圆珠笔,将心中的所有想法、疑问一一写下来——这是罗威多年来的习惯,每次遇到棘手的事情,他都是这样按条理来分析、处理的。
他在纸上写道:
“1、这五个病例都具有很大程度的共同点,来访者都是遇到了某些怪异事件;
2、五个病例中的前四个人都在发生怪事后的不久就意外死亡了——这也是前四个病例的共通之处;
3、严教授要我救的夏莉就是第五个病例中的来访者;
4、这几个来访者的死亡和严教授的死亡有没有什么关系?
5、严教授说‘所有的答案都隐藏在这个本子里’,并叫我解开其中的谜,可这个‘谜’到底是什么?”
写到这里,罗威猛然想起,前面四个人都是在拜访严教授之后的一、两天就死亡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天日,今天是2007年6月24日。也就是说,距离夏莉跟严教授谈话已经过了五天了。如果按照这个规律推算,那夏莉有可能已经死了,只是因为严教授也死了,所以才没能记到这个本子上。
罗威陷入沉思中: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救”夏莉,况且本来就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救。
就在罗威打定主意不再涉及此事的时候,头脑里偏偏又浮现出读大学时,严教授对自己的种种关怀、爱护——严教授在临死前想到的最后一个人,他认为最能信任和最值得托付的人也是自己。难道自己连老师的最后一个心愿都不能帮他实现吗?
罗威为自己起初的想法感到羞耻。他暗下决心,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完成严教授的嘱托,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调查这件事情,找到这些怪异事件的答案。
首先当然是要找到这个叫“夏莉”的女人——她是经历这一系列事件中唯一一个可能还活着的人,只有找到了她,才能找到调查的方向和突破口。
可是,记录本上并没有记载访谈者的任何联系方式,就光凭一个名字去找人,岂不是等同于大海捞针?
罗威忘了时间和疲倦,再次陷入到沉思中。
早晨起床后,徐蕾发现丈夫没在自己身边。她穿上衣服,来到书房面前,推开门,竟发现罗威在书房的沙发上睡着了。
徐蕾蹲到丈夫身边,将他推醒,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就睡了?”
罗威一脸的疲乏,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现在几点?”
“十点了。”徐蕾说,“你昨天晚上该不会都没睡吧?”
罗威摇了摇头:“我在研究严教授留给我的那个本子,后来时间太晚了,我怕把你弄醒,就没回房去,在这儿睡了。”
徐蕾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那个本子,问:“那你研究出来什么没有?这个本子上写了些什么?”
罗威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啊,这件事情比我想像得要诡异、复杂地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那现在就先别说了。你先去洗漱,我去给你做早饭。”徐蕾站起来,离开书房。
罗威从沙发上坐起来,看了一眼旁边的手机,将它揣进兜里,然后进卫生间洗脸漱口。
来到饭厅,徐蕾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罗威确实有些饿了,他剥了个鸡蛋,两口就吞了下去。
徐蕾递